第27章 撕裂(2/2)

裴祎垂首茫然地看着她,不语傻傻笑起来,晃着裴祎的衣裙,似乎是想让她留下来陪着自己。净空见状吓了一跳,提安见自己的师傅拉着不语,自己也不好意思继续愣在一边袖手旁观,只好伸手帮忙,感觉到有人将自己往后拉,试图将她和裴祎分开,不语挥着双手乱舞,面色狰狞。

不语被二人拉着往后拖,她看着裴祎离她越来越远,她像个小孩子般闹起脾气,手伸到地面乱抓一通,却什么也抓不住。

裴祎开口道:“师傅,算了吧。”

净空有些担忧,他看了一眼不语那双脏兮兮的手,让提安打了盆水来给不语洗干净,提安本来就因为裴祎的到来而心中不悦,这时还被师傅使唤着给不语净手,他心里怒气更甚,踱着大步气冲冲地走出去,乒铃乓啷地弄出了不小动静,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生气了似的。

净空叹了口气,道:“妖皇大人有所不知,不语疯疯癫癫几百年,当初我们看她一个女人四处游荡怪可怜的,所以把她带回了昶明寺里,可她动不动就乱吼乱叫,吓跑了不少前来朝拜的香客,我等别无他法,只好把她带到这里。”

裴祎若有若无地“嗯”了一声,其实她也能理解住持等人的做法,而且这应该算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了,既不影响香客前来祈愿,又能收留不语。

裴祎想着别的事情,不觉地问道:“师傅,她为什么迟迟不肯进入轮回?”

净空敛目舒了一口气,淡然道:“阿弥陀佛,解铃还须系铃人。”

窗外有玉兰簌簌落下的声音,室内安静,落针可闻,裴祎不明就里,微微侧首看了一眼神态悠闲的净空师傅,净空合掌而立,并不多言,裴祎正想要问什么,这时提安回来,将水盆撂在地上,憋着一肚子气,快如流星地走出去,脸上就像写着——“老子不干了”!

净空无奈,欲要弯腰将那一盆水提过来,裴祎起身阻止了他,净空上了年纪,腿脚不便,裴祎不好意思劳烦对方,她道:“师傅,您先去休息吧。”

“好吧。”净空看了一眼眼巴巴看着裴祎的不语,语重心长地道:“妖皇大人还需小心才是。”

裴祎点头,目送净空师傅离开,提安抱着手倚在玉兰树下,此时他心里燃着一团火,看什么都不顺眼,花香倒是闻不到,鼻腔里只有不语身上的臭酸味,他前来搀扶着净空,侧首地对裴祎翻了个白眼。

果然,才站了一会儿,净空师傅便觉得腿脚酸痛了,他抬袖拭去鬓角的细汗,提安这人虽然嘴巴毒,但净空对他恩重如山,他心里感恩师傅,自然是处处都为师傅着想的。

他担心地道:“师傅,是不是腿又疼了?”

净空却摇摇头,提安知道师傅只是怕他担心所以不说,他扶稳净空,感觉到对方的手臂在微微颤抖,开口冷声道:“师傅,您理那人作甚,她想见那疯女人,就让她自己去好了?关我们什么事?再说了,上次黄如炼那家伙来了都没用,她爱没事找事那就由她去好了……”

提安在发泄,滔滔如水说个不停,净空眉毛紧蹙,呵斥道:“提安!”

提安一愣,并不知道师傅为什么这般生气,净空被提安气得仿佛有气上不来,忍不住掩嘴咳嗽,提安见状急了,心里愧疚不已,识相地闭嘴,再也不敢多说一句气人的话,他顺着净空的背,待净空稍稍喘匀了气后,他只道:“阿弥陀佛,一切皆是因果。”

裴祎蹲在不语面前替她净手,不语难得乖乖地坐在地上不动,就这么盯着裴祎,裴祎拨着水,待把对方指缝的泥垢冲干净后,拿出自己的帕子帮不语拭手,裴祎猛然发现不语的指腹长着茧子,一时不禁疑惑,按理来说不语待在这里,受人照顾,应该什么都不用做才是。

不语见对方的目光落在自己手上,她傻愣愣一笑,对裴祎手舞足蹈起来,裴祎没看懂她这是什么意思,不语有点着急,划了划自己的头发,嘴里发出杂碎的声音。裴祎觉得有点头疼,心里猜测不语该不会太久没与人说话,丧失了交流能力吧……

“刺绣?”裴祎看着这动作像极了穿针引线,于是脱口猜道。

不语兴奋地点点头,对着裴祎鼓掌,又做出玩拨浪鼓的手势,裴祎看不懂她的“语言”,觉得此时棘手无比。

然而不语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一点,见到裴祎她欣喜若狂,一个劲地比划来比划去。裴祎愣在那边,目光追随着她在室内又跑又跳的像个傻小孩,不一会儿,不语也觉得没劲了,有些失落地回到裴祎身边,她看到裴祎腰间佩戴的白玉吊坠,眼睛泛起眸光,抬指轻轻撩拨了一下垂地的红穗。裴祎瞧她对这小玩意感兴趣,便抬手摘了下来递给她。

不语摩挲着白玉,裴祎轻轻一笑,这白玉吊坠其实是几十年前她和黄如炼去古玩小镇淘回来的,那时身边的妖仆眼儿尖,在裴祎耳边低声说这玩意是次货,不过裴祎在茫茫玉石中只看中了这块白玉,其它青的红的一个都入不了她的眼,那时候她也没有想那么多,反正图个开心也好,于是她便砸重金买下了,这件事传遍了冥疆古玩界,待后来那商贩得知对方是大名鼎鼎的妖皇大人,想提着真货上门谢罪,却不料这位妖皇踪影难觅,缘分尽了,便再也见不到了。

不语忽然想起什么,她起身拿起床边的木棍往床底一勾,裴祎见着她的这番奇怪的举动微微挑眉,片刻过后,不语从床底取出一个小竹篮,她抱着竹篮兴冲冲地跑过来盘腿坐下,举止神秘就像要与好朋友分享东西一般,她视若珍宝地掀开盖在篮子上的方块麻布,篮子里的布料针线随之映入眼帘。她埋头从篮子里翻出白色针线,眯着眼睛穿了好一阵细线就是穿不过针孔,裴祎伸手拿过她手中的针和线,穿好后又递还给她,裴祎稍稍一愣,忽地想起自己的母亲是葳城出了名的绣娘,可是事隔经年,那些细枝末节她早已忘记,只依稀记得小时候自己也是这般跟母亲身边帮她穿好针线,整理布料。

不语高兴地点着头,抬手将裴祎的手腕抓过去,就着她宽袖上的一处破损,埋头认真地缝补起来。裴祎自己不知道她的袖子什么时候破了个洞,白衣面上还夹着一点灰黑色的尘水,她寻思着,觉得应该是方才在路上,抬手拨开交错的树枝时划破的。不语的手艺极好,三两下就补好了破口,并且不留下一点针脚痕迹。

裴祎稍顿片刻,轻声说了“谢谢”。

不语心满意足地把针线小心收回,垂首翻起篮子里的东西,她将手伸进篮子最底层乱掏一阵,随后小心地取出一块用白帕子包裹着的东西,裴祎觉得那东西对不语来说应该意义非凡,正想等会偷偷瞧瞧里面到底是什么,不料不语先将物什给了裴祎。

“给我?”裴祎用手指指了指自己,疑惑地问道。

不语点头,强行将东西塞给了裴祎,并做了个掌心开合的手势,示意裴祎将其打开。

裴祎撩开帕子后,映入眼帘的是一只绣着黄色小犬的红色荷包,她瞳孔一震,往事从记忆深处被连根拔起,她滞在原地,激动得双手微颤,全身的血液翻腾不息,恨意与恐惧霸占了她,搅得她不得安宁,不语却没有注意到她的脸色愈发苍白,见裴祎收下了荷包,就像是了了自己的一分执念,晃着身子拍手欢呼,裴祎此时心跳如擂鼓,犹如感官失灵,视线被泪水模糊,耳边的轰鸣声撕裂着她的每一寸神经,她好似被压在了逼仄的空间里,动惮不得,连呼吸都是奢侈的,她咬着牙,眼眶红了一片。

“你到底是谁?”裴祎寒声问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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